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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期,带小孩来到笔者就读大学附近的一条小街。记忆中,这条街300米长,两边塞满了餐饮店、水果铺、零售店、录像厅、钟点房、流动摊贩等。街道坑坑洼洼,一下雨同学们都称其为“龙须沟”。大学毕业近20年了,但每次笔者和太太谈起大学生活时,总会说起这条小街。

这里有我们大学生活时最简单的快乐。每天傍晚以后,这条街就变的繁华热闹、活力奔放。地方小吃种类齐全且非常地道,盗版碟小贩总是及时奉上最新欧美流行音乐;年级足球比赛胜利也好,舍友失恋也好,大家都在小饭馆里尽情宣泄自己的情感;世界杯比赛日,录像厅里生意最好。

这种简单的快乐,有一个共同的特征,就是只要花很少的钱,就能“买来”。想想,现在尽管普遍有钱了,但花钱很难“买来”这种快乐。为什么呢?因为那时我们生活很简单,没啥野心,同学之间平等而自由,大家都很知足。这也是笔者在五一假期,离开深圳,带小孩重温大学时光的原因。

但是,遗憾的是,小街已不复原貌,违法建筑都拆了,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、建筑风格统一、面貌崭新的商铺,商铺外围(原来是学生租住的农民房)是更高大上的一排排商品房。旧貌换新颜,也许很多人拍手叫好,但笔者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,这种整齐划一让笔者感觉水泥钢筋般的冰冷。

罗曼罗兰说,生活最沉重的负担不是工作,而是无聊和无趣。大学时期,学校的严肃和死板与小街的活泼和奔放,构成了大学充满多样性的生态系统,这种低廉和差异便是大学生们简单快乐的源泉。现在,大城市的老街区都在相继被拆掉,取而代之的是统一且可复制的商业街区。

比如,近期活跃于朋友圈的北京拆违整治,三里屯脏街、鼓楼南锣、连簋街、春秀路唐瓷等老街无一幸免,这些规划无序、流动摊贩遍布、三教九流密集、低端产业窝藏的老旧街区,确实与首都形象不协调,甚至与周边高大上的写字楼也格格不入。腾挪空间,疏解产业和人口,拆除无可厚非。

但是,越大的城市,其生态系统越多元和多层,不管是被称为城市规划“Bible”的《雅典宪章》,还是国际城市规划的权威专家雅各布斯(Jacobs),都强调城市功能设计要基于需求各异、带着温度的人本需求,而不是体现在冷冰冰的钢筋水泥,模块化的、可复制粘贴到别处的现代建筑和街道。

基于城市美观、控制人口和产业、释放空间资源,这些从政府官员和规划专家嘴里说出的理由堂而皇之、无可厚非,但却不是长远视界的“大家规划”。大城市拆除老旧街区,近几十年就没停过,无不是要给主政者脑子中的宏伟蓝图让路。今天,即便是二线省会城市,也在为交通拥堵、空气污染困扰,更别提北上广深了。因此,几十年前大拆大建的思维无疑是短视的。

风物长宜放眼量,再有壮志的主政者,宽阔的胸襟,长远的眼光,在现实的GDP政绩面前也暗淡。敬畏自然规律、尊重人本发展。看起来格格不入,并非建筑物本身有问题,而是视界在作怪。大城市是多样的生态系统,需要高大上的现代建筑和街区,也需要下里巴人和脏乱差的老旧建筑和街区。高大上和脏乱差的区别,不仅在成本上,更在生活方式上。有差别才叫多样性。

2200万人口的印度孟买,60%的人住在贫民窟。除穷人、失业者住在这里,白领、企业主、警察,甚至公务员也住这里。这里便宜,有中低收入人群需要的生活气息,也有诞生百万富翁的梦想。这里有孟买最大的垃圾分类点,城市由此而光鲜;这里有皮革厂、食品加工厂、服装厂,这就是印度制造。

以贫民窟为代表的非正规经济,解决了印度90%的人口就业,容纳了千千万万到孟买扎根的印度人,他们正在成为印度的新中产阶级,也昭示着印度的未来。同样,巴西里约有700万人,超过1/3住宅贫民窟里,这里同样生机勃勃,说不准明天又诞生了新球星。孟买和里约没有拆,我们要拆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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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宇嘉

李宇嘉

325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深圳市房地产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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